#她還沒有享福呢
#她還沒有享福呢
#加護病房不會很經常的日常
每次寫故事 都是因為想念這個病人
這次過了好久才又開始敲鍵盤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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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奶奶 在加護病房待了半年有吧
半年來 眼睛不曾睜開 連家屬都沒看過她睜眼
胃脹消化差無法灌食 鼻胃管用來引流胃液
鼻腸管用來吃少量的口服藥 占掉僅存的消化能力
營養吸收只能靠著中央靜脈導管施打高濃度營養針劑
沒辦法自主呼吸 嘴裡咬著一根呼吸管
醫師建議過氣切手術 但奶奶清醒時說過 不氣切
家屬也覺得奶奶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 就沒做
心臟衰竭 已經無法跳動供應全身血流
靠的是葉克膜葉醫師幫助維持身體循環
腎臟衰竭 沒有辦法為身體排毒解尿
靠的是24小時持續洗腎機協助代謝
除了身上管路、儀器多了些 奶奶很好照顧
她不會動 沒有醒 3天灌腸一次才會解便
不過也是每次灌腸都很給面子 收穫滿滿
這樣的病人 非常適合初進加護病房
準備開始接觸照護使用極重症儀器的患者
她不會盯著看你哪裏做不好 去投訴
也不會比較哪個護理師得她的心 去抱怨
自然 單位就把這病人分配給新進護理師-子藤
子藤照顧奶奶近半個月 很順手
比起其他學姊的患者 常是看似輕鬆
卻不時突然心跳停止搞得雞飛狗跳好得多
可她總有一種 說不出來的哀傷 好奇怪
一天 為奶奶晨間沐浴的時候
子藤忍不住說:奶奶這樣子難道不痛苦嗎?
陪著幫忙洗澡的學姊:不知道，之前有討論過放棄，
可是被家屬拒絕。而且那幾次家屬都很生氣，
罵我們對病人見死不救，你注意一點不要亂講話
子藤:奶奶到底做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學姊:家屬說，奶奶以前很辛苦拉拔他們長大，
還沒機會讓奶奶享福，她就倒了
話音才落 奶奶居然掉下淚來
半年多 沒人看過奶奶有任何反應
呼叫全病房一起來看這奇蹟 給奶奶打氣
當天中午 奶奶眼睛就睜開了
可是奶奶半年沒有動過身體 肌肉已經使不上力
只會點頭、搖頭、動動手指和不停流淚
好幾天 奶奶都能好好用肢體語言回應護理師的詢問
不過家屬一來 奶奶眼睛又閉起來 怎麼喊也不張
家屬才走 奶奶眼睛又睜開了
子藤:好可惜喔!!剛才你家人來看你，你眼睛都沒有睜開
奶奶開始流淚、搖頭、指著身上離自己手最近的管子
子藤:你這個不舒服嗎? 子藤這麼一問，奶奶用力地點頭
子藤:可是沒有這些，你會死掉你知不知道?
奶奶哭著 更用力地點頭 比之前幾次的點頭更奮力
子藤:但是你的家人希望你快點好起來讓你享福…
子藤自己講得愈來愈心虛 她根本不覺得這是享福
奶奶搖搖頭又哭著閉上眼 整整3天又像是睡眠狀態
突然 有人發現奶奶其實會偷看人!!!
剛好那天一位護理師在奶奶看不見的角落整理文書
一個抬頭 發現奶奶正盯著背對她的護理師瞧
可護理師一轉身 奶奶眼睛又立刻閉了起來
“是不是你上次講話惹奶奶生氣了”
大家討論著子藤和奶奶最後一次對話
子藤走到奶奶床邊:
奶奶對不起，我們不是真正能決定的人
如果你有什麼想法，你要讓你的家人，
然後我們盡力幫你，好嗎?
奶奶沒有睜開眼睛 但是眼角又流下淚來
護理師和醫師討論了很久 決定鼓起勇氣再和家屬談一次
也告訴家屬 奶奶和護理師曾經有過這一段互動
之前怕被家屬責備 只提過奶奶有醒 沒說過這部分
又隔一天的訪客時間
家屬來了以後 不知道在奶奶耳邊說了什麼
奶奶總算是在這半年多來第一次睜眼看看家人
他們小小聲地對話 奶奶以點頭搖頭回應
說著說著越哭越激動 不管是奶奶或家人
奶奶沒有大哭的力氣 但豆大的淚珠不輸任何人
連續好幾天 訪客都很多 可規定每次只能進來2個人
早晚只給30分鐘 輪著探視幾乎不夠 很難好好說話
除非每個人跑得像模特兒走秀一樣快
單位討論了以後 決定另約一個沒有其他家屬
也不影響護理師做治療的時間 讓奶奶所有家屬一起訪視
他們陪著奶奶很久、很久 從大哭 到平靜
大兒子代表遞出意願 其他人簽名背書 他說:
如果再有什麼突發狀況，就不要救了吧
沒過一個禮拜 奶奶的葉克膜突然轉不動
葉克膜轉不動有很多原因 排除機器異常之外
有可能是患者休克血容積不夠運轉 或血栓塞住管路
第一時間立即停止洗腎、大量給水並通知家屬
家屬一開始滿冷靜的:停下來不要給了，就這樣吧
終究忍不住哽咽了:不然媽媽腫起來，衣服也穿不下…
家屬們趕緊奔來醫院陪伴奶奶最後一程
但畢竟從四面八方而來 又是平日上班時間
等到最後一個人請完假趕來 奶奶已經心跳停止2個小時
移除身上所有管路 止血 準備給奶奶遺體護理
一位護理師突然大叫:我壓迫止血的這個點有脈搏!!!
“心跳停止沒脈搏2個小時了怎麼可能!!” 另一位護理師回
“真的!! 是真的!!” 來了個資深護理師 確認真的有脈動
怎麼死掉那麼久的人 還是心臟衰竭的患者
心臟會突然跳起來 情況太詭異
這下怎麼辦 她們不知所措地看向家屬
家屬沒有說話 只看著奶奶流淚搖頭 雙手合十鞠躬
經過不到3分鐘 心跳就又停止不動
這次 真的永遠停止了…
